嗒

隨著枯榮靈鹿的覆生, 秘境中的環境也在發生變化。

天際破曉，晨曦的光驅散了夜晚的黑暗，大地在晨光中恢覆了生機。

幹涸的河流再次流淌出清澈的喝水, 枯萎的樹木與植株長出新芽，焉落的鮮花重新盛開。

曠野上的荒草灌木漲勢良好, 沒一會兒就到了半人高, 隨著微風吹拂而搖曳, 一眼望去仿佛海浪般層層疊疊地擴散向遠方。

超凡生物們的痕跡也多了起來。

空中飛翔的，地面上奔跑的，隨著植株一起生長的……它們的蹤跡無處不在。

這才是大家所熟悉的「豐和流域」本來的模樣。

“是枯榮靈鹿的神跡啊……”韓若蕓望著眼前小山般的巨鹿型超凡生物, 半晌才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。

“並不是秘境發生異變，那本來就是「豐和流域」的另一面。”穆柊月說道。

她也望向了巨鹿偉岸的身影, 輕聲補充：“西洲的守護神·枯榮靈鹿，本就掌握著【枯】與【榮】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, 它所擁有的「豐和流域」也應該是這樣的吧。”

雪白的巨鹿緩緩活動了一下肢體, 像是伸了個大大的懶腰, 驚起了無數停在它鹿角森林中的鳥群。

枯榮靈鹿像是聽到了人類少女的低語，發出了低沈的輕笑聲，震得大地隱隱顫動。

隨後它彎曲起四條長腿臥倒下來，巨大的頭顱低垂，驀地湊到了少女的身邊。

【沒錯，這裏叫做「枯敗荒域」，是「豐和流域」的鏡像秘境。】

巨鹿的眼睛是新芽般的翠綠色, 擁有璀璨奪目的光輝，仿佛是光鑄的水晶, 直徑足有半人多長。

驟然被這樣一顆巨大的眼睛湊到跟前，穆柊月差點心臟驟停, 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心跳，揮揮手讓裹住自己的陰影撤回了地面上的影子裏。

枯榮靈鹿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，並非是人類的語言，但穆柊月可以理解其中的含義，這是神話種族的超凡生物生來俱有的特殊技能·心靈感應。

其他禦獸師更是被枯榮靈鹿的動作嚇得大氣都不敢出，雪白的巨鹿再次發出輕笑，微微擡起頭，看向了人類的禦獸師們。

【是今年通關試煉的小家夥們啊……雖然開始的時間遲了點，但不妨礙你們的旅途哦。】

【去我的秘境裏尋找你們想要的契約夥伴吧。】

它的聲音回蕩在所有人的腦海裏，隨即巨鹿像是感應到了什麽，擡頭看向了遠方。

【擔憂的大家夥們也進來了啊。】

……

在「豐和流域」恢覆聯系後第一時間帶隊進入的，是駐紮在豐收祭現場的B級調查員。

沈睡著守護神的S級秘境忽然消失，禦獸師協會跟事務局兵荒馬亂了好一陣，救援信息都送到總部去了，沒想到「豐和流域」的連結點又再次出現，且看上去完全恢覆了正常。

駐紮的B級調查員立刻組織人手進行秘境調查，進入「豐和流域」之後，他一眼看見了臥在翠綠原野之上的枯榮靈鹿，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。

先前進入通關試煉的禦獸師們也都無大礙，調查員向他們了解了事情的經過，隨後就放他們去秘境之中尋找契約寵獸了。

他來到了枯榮靈鹿的身邊，微微躬身道：“豐息大人，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
雪白的巨鹿身邊只留下了穆柊月一個試煉者，是枯榮靈鹿主動提出讓她留下的，聽到調查員同僚的話，穆柊月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的巨鹿。

好像一不小心知道了西洲守護□□諱哎……

枯榮靈鹿看上去挺喜歡這個脫胎於人類文化中的名字，短短的鹿尾巴在身後愉悅地翹了一下。

【外界的觀測結果是什麽樣？】它的聲音回蕩於在場之人的腦海中，反問道，【我的豐和流域消失了，是嗎？】

“是的。”負責豐收祭的調查員頷首道，神色有些惶恐。

天知道坐在辦公室裏悠閑看比賽的途中，忽然得知西洲最重要的S級秘境之一，連帶裏面的守護神一起消失了，是個多麽刺激的體驗。

他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。

【的確是有一些意外……也不能說是意外，哎，畢竟你們也很久沒見過了。】

枯榮靈鹿回蕩在腦海裏的聲音，聽上去有些感慨，它微微搖晃了一下自己的頭。

【我的角枝，現在都是繁盛的模樣吧。】

調查員跟旁邊的穆柊月對視了一眼，兩人一起看向枯榮靈鹿頭頂兩側仿若森林般茂盛的角枝，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。

【但是最初誕生於天地之間時，我的角枝是一枯一榮的。】

【一側繁盛，一側枯萎，生與死的時間在此輪回，所以我被稱之為枯榮靈鹿。】

巨鹿的聲音在腦海中緩緩回響。

【我所擁有的秘境也是同樣，除了孕育生命，帶來生機的豐和流域；還有萬物消逝，天光熄滅的枯敗荒域，也就是小家夥們剛剛經歷的地方。】

【只是千年之前與瑤光立下誓約後，我從未於大炎境內展現過枯敗荒域，也很少使用枯敗之源，導致兩邊的角枝都長成現在這般茂盛的模樣了。】

穆柊月不期然又聽到了一位歷史人物的名字，上古文明中的神農氏瑤姬，與枯榮靈鹿有著不解淵源的氏族首領，也是西洲古文明的奠基人。

“因為您一直在施加豐收祝福，庇護西洲大地。”調查員恭敬地說道。

【哈哈……當初的我可沒想這麽多啊。】

雪白的巨鹿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著角枝上的樹葉，發出了悅耳的颯颯聲。

【因為瑤光說我的角枝一邊茂盛一邊枯萎，看上去就像禿了半邊頭的鹿，很不好看。】

【我賭氣問她那怎麽辦，她說就多用豐收祝福，早晚有一天枯萎的角枝也會像那些恢覆生機的荒地一樣，長出新芽來的。】

像是回想起了十分有趣的畫面，枯榮靈鹿又一次發出了讓大地震顫的輕笑。

它隨即又輕輕搖了搖頭。

【我想說的，就是這個“意外”。】

【每一次我在豐收祭時醒來，角枝中積累的氣息都會喚醒「豐和流域」，帶來許多新生的小家夥們。】

【然而這一次，我醒來之後喚醒的卻是「枯敗荒域」。】

枯榮靈鹿似乎也對此感到不解，它光鑄般翠綠的眼瞳看向了穆柊月。

【剛剛這個小家夥告訴了「我」在枯敗荒域中的形象。】

【完全化為枯骨狀態……以我現在積累的枯敗之源而言，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情況。】

聞言穆柊月心頭微微一動，主動問道：“要積累到什麽程度的枯敗之源，才會讓您呈現出枯骨的狀態呢？”

枯榮靈鹿沈思了許久，聲音才在眾人的腦海中響起。

【如果我沒有答應瑤光的約定，從千年之前就一直在使用枯敗之源直至今日，那麽我就該化為枯骨，覺醒出不死系的技能了。】

果然是「不可能實現的另一種可能性」！

穆柊月心中陡然一驚，她忍不住將這次的意外跟怒巖玄武聯系起來，除了調查員手環出現數值波動的情況，另一個難以忽視的關聯點就在這裏了。

怒巖玄武身上的另一種可能性，如果二十年前蘇洛沒有擊殺剛剛進化的秘境之主，它就會成長為帝王種族·究極體的模樣。

枯榮靈鹿的情況同樣是這樣，如果千年之前它不曾與神農氏立下誓約，轉而長期使用枯敗之源，那麽它就會變成「枯敗荒域」裏巨鹿骸骨的模樣。

這究竟是一些巧合……還是被刻意引導出現的結果？

“您沒有發生意外就好，豐息大人。”調查員像是微微松了口氣，“關於今年的豐收祝福……”

【不用擔心，我會如約完成的。】

枯榮靈鹿的聲音少見地猶豫了一下，似乎在思考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。

【沒什麽，等到豐收祭結束，讓你們事務局現在的負責人過來見我。】

【現在先去召集那些找到契約寵獸的小家夥們過來吧，我會再釋放一次角枝中積累的氣息。】

雪白的巨鹿輕輕搖曳著頭頂的森林，發出了舒適的沙沙聲。

剛出生不久的夜魔稻草人也有類似的習慣，穆柊月見狀忍不住笑了笑。

調查員領命離去，枯榮靈鹿微微垂下目光，看向了自己身邊的人類少女。

【你契約了在「枯敗荒域」中誕生的那個小家夥，對嗎？】

巨鹿的低吟回蕩在腦海，穆柊月點了點頭，從禦獸空間中召喚出了夜魔稻草人。

它果然也喜歡在微風中搖曳著自己的身軀，對雪白的巨鹿發出了友好的沙沙聲。

枯榮靈鹿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，這是千年以來第一只從它的「枯敗荒域」中誕生的超凡生命。

人類是不喜歡枯敗之源的，他們畏懼衰敗與死亡，並對帶來這些的超凡生物避之不及。

但夜魔稻草人遇到了願意全心接納它，去實現它祈願的禦獸師。

那是安置在七層守護結晶之上的、小心翼翼獻出的璀璨情感，甚至觸動了枯骨之中屬於豐息的記憶，枯榮靈鹿才得以在「枯敗荒域」之中蘇醒過來。

它的目光落在黑發少女的身上，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千年之前那個給予它【豐息】之名的人影。

瑤光也有這樣一雙清澈而堅定的黑眼睛。

枯榮靈鹿感到了久違的釋懷，它喜歡擁有這樣黑色眼睛的人類。

所以它才會選擇以【豐收祝福】留在這裏，而非【枯敗之源】。

只要大炎的傳承中還擁有這樣眼神的人類禦獸師存在，它就永遠不可能化為不死系的枯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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